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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迎春（圖中）  方淳攝

在中國的飛(fei)機設(she)(she)計師(shi)群體中，陳迎春是非常(chang)特殊的一(yi)位。干了35年飛(fei)機設(she)(she)計，他(ta)先后(hou)擔任(ren)ARJ21飛(fei)機副總設(she)(she)計師(shi)、C919大(da)型客(ke)機常(chang)務副總設(she)(she)計師(shi)、CR929中俄(e)遠程寬體客(ke)機中方總設(she)(she)計師(shi)。以一(yi)己之身(shen)，先后(hou)擔綱三款(kuan)民用飛(fei)機總師(shi)，在世界(jie)民機制造業(ye)都(dou)比較罕(han)見。

為了研制C919，中(zhong)國(guo)航空人又一次(ci)全國(guo)總動(dong)員

“C919的總(zong)體設計(ji)方案，其實從2008年3月(yue)就已經開始設計(ji)了。同年7月(yue)，我被(bei)任(ren)命為(wei)C919大型(xing)客(ke)機副總(zong)設計(ji)師(shi)。當時整個(ge)C919總(zong)師(shi)系統只有兩個(ge)人，吳光輝總(zong)設計(ji)師(shi)和我。”回憶起(qi)十年前C919開始研制(zhi)的情景，陳迎(ying)春的語氣(qi)淡(dan)定而從容(rong)。

隨著國家(jia)研(yan)(yan)制大飛(fei)機(ji)的(de)戰(zhan)略(lve)逐漸清晰，C919的(de)研(yan)(yan)制團隊很快壯(zhuang)大起來。在位(wei)于龍華(hua)的(de)上(shang)海(hai)(hai)飛(fei)機(ji)設計(ji)研(yan)(yan)究(jiu)所(suo)（上(shang)海(hai)(hai)飛(fei)機(ji)設計(ji)研(yan)(yan)究(jiu)院前身(shen)），在位(wei)于大場的(de)上(shang)海(hai)(hai)飛(fei)機(ji)制造(zao)(zao)廠(chang)（上(shang)海(hai)(hai)飛(fei)機(ji)制造(zao)(zao)有(you)限公(gong)司前身(shen)），在徐匯(hui)漕溪路的(de)航天(tian)大廈，來自全國航空(kong)工業(ye)系統48家(jia)單(dan)位(wei)、20多所(suo)高校的(de)500多名專家(jia)，和陳迎春一樣，匯(hui)聚到了(le)上(shang)海(hai)(hai)，集合(he)在中國大飛(fei)機(ji)這面高高樹(shu)起的(de)旗幟下，向著大飛(fei)機(ji)夢開始了(le)進發(fa)。

“在我的(de)記憶中(zhong)，這(zhe)(zhe)是(shi)自(zi)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(de)‘運十’項(xiang)目(mu)之(zhi)后，中(zhong)國(guo)(guo)航空工業又一次全(quan)國(guo)(guo)總動員。中(zhong)央一聲號令(ling)，全(quan)國(guo)(guo)航空業界的(de)專家們，都(dou)(dou)趕到了上海(hai)，加入C919聯合工程團隊(dui)，都(dou)(dou)來為大飛(fei)機這(zhe)(zhe)份事業出力(li)(li)(li)。”陳迎春(chun)說，“這(zhe)(zhe)就(jiu)叫(jiao)舉全(quan)國(guo)(guo)之(zhi)力(li)(li)(li)，聚全(quan)國(guo)(guo)之(zhi)智，集(ji)中(zhong)力(li)(li)(li)量干(gan)大事。”

從(cong)外地來滬的專家們，一開(kai)始(shi)吃住都在(zai)賓館(guan)(guan)。幾(ji)百(bai)號人擠在(zai)賓館(guan)(guan)里一起搞設計，開(kai)小會在(zai)房間里開(kai)，開(kai)大會就(jiu)到賓館(guan)(guan)會議(yi)室里去。

“在(zai)當時那種情(qing)況下，大(da)家(jia)都(dou)無(wu)暇去計較這(zhe)些待遇，都(dou)想著趕(gan)快把總體方(fang)案拿出(chu)來(lai)。”陳迎春認(ren)為，這(zhe)種超(chao)乎(hu)尋(xun)常的(de)熱情(qing)，一(yi)(yi)是來(lai)自(zi)于對(dui)國(guo)家(jia)戰略(lve)的(de)堅定(ding)信心(xin)(xin)，二是來(lai)自(zi)于對(dui)大(da)飛機這(zhe)份事業的(de)熱愛(ai)，“第三吧，自(zi)從(cong)(cong)1999年我國(guo)駐(zhu)南斯拉夫大(da)使(shi)館被炸(zha)之后，我們這(zhe)些搞飛機的(de)，心(xin)(xin)里(li)都(dou)憋著一(yi)(yi)股(gu)(gu)勁(jing)(jing)。這(zhe)股(gu)(gu)勁(jing)(jing)，從(cong)(cong)搞軍機開始(shi)，就沒(mei)松過，大(da)家(jia)都(dou)是沒(mei)日沒(mei)夜地拼命干設計。民機這(zhe)一(yi)(yi)塊，還是我們國(guo)家(jia)的(de)一(yi)(yi)個大(da)短板，這(zhe)股(gu)(gu)勁(jing)(jing)當然更不能松。”

這(zhe)(zhe)支聯合工程團(tuan)隊，在(zai)吳光輝、陳迎春帶領(ling)下(xia)，硬是(shi)在(zai)這(zhe)(zhe)樣惡劣的辦公(gong)條(tiao)件下(xia)，完成了C919大(da)型客機的總(zong)體(ti)設計方案。

設計一(yi)個翼型做了上千個方案，跑遍了國內(nei)外的風洞

“C919趕(gan)上了最好的時代，在機(ji)翼(yi)的設計(ji)過程中，有很好的印證。”陳(chen)迎(ying)春(chun)告訴記者(zhe)，為了確保C919翼(yi)型(xing)的先進性，設計(ji)團隊前(qian)前(qian)后后做了1000多(duo)個(ge)設計(ji)方(fang)案(an)。“如果沒有先進的超算(suan)(suan)計(ji)算(suan)(suan)機(ji)，靠我們設計(ji)人(ren)員手工(gong)或傳(chuan)統的計(ji)算(suan)(suan)工(gong)具來計(ji)算(suan)(suan)分析，哪怕(pa)1個(ge)方(fang)案(an)只需要算(suan)(suan)1天，全(quan)部算(suan)(suan)完那也得1000多(duo)天，這肯定(ding)是無法接受的。”

在位于上海和國防科技大學的(de)(de)超算(suan)中心完(wan)成超算(suan)后(hou)，1000多個設計方案中優(you)選(xuan)出了(le)4個方案，并制作出了(le)試驗件，接下來的(de)(de)工(gong)作是“吹風”。

所(suo)謂“吹風(feng)(feng)”，就是風(feng)(feng)洞(dong)試驗(yan)，把試驗(yan)件拿到風(feng)(feng)洞(dong)里面去吹風(feng)(feng)，模擬各(ge)種復雜的(de)飛行狀態，以測(ce)試其空氣動(dong)力學性能(neng)，驗(yan)證與超算分析結果的(de)吻合程度(du)。

風洞試(shi)驗一(yi)上來就(jiu)遇到(dao)個難題——國(guo)內沒有足夠大的(de)風洞能放得進C919的(de)機(ji)翼！“10年前，由于財力和技術發(fa)展水平限制，國(guo)內像風洞這樣的(de)基(ji)礎科研設施還不夠發(fa)達(da)，尺(chi)寸建得也偏小，必須(xu)尋找更(geng)大的(de)風洞才能滿(man)足試(shi)驗的(de)需要。”陳迎(ying)春回憶(yi)。

國內沒(mei)有(you)，就只能去國外找(zhao)。C919設(she)計團隊基本(ben)上把(ba)世(shi)界(jie)上能夠合(he)作搞(gao)民機(ji)風洞試驗的(de)機(ji)構都聯(lian)系了個遍。

但是，找(zhao)國外(wai)(wai)供(gong)(gong)應(ying)商做風洞試驗(yan)存在三個(ge)難題(ti)，一是周期長，做個(ge)模型動輒(zhe)花半(ban)年時間。二是成(cheng)本高，幾百(bai)萬元人民幣(bi)就(jiu)吹一次(ci)。三是一開始國外(wai)(wai)供(gong)(gong)應(ying)商只提供(gong)(gong)數(shu)據(ju)，我(wo)方不能參與(yu)風洞試驗(yan)過(guo)程(cheng)，只能拿著數(shu)據(ju)事(shi)后(hou)去分析(xi)；后(hou)來經過(guo)努力，我(wo)方可以參與(yu)試驗(yan)過(guo)程(cheng)了，這個(ge)難題(ti)算(suan)是解(jie)決了。

通過建模超算、風洞試驗(yan)等一系列設(she)計(ji)實(shi)踐，設(she)計(ji)團隊最(zui)終明確了一體化(hua)、弱激波(bo)的(de)先(xian)進設(she)計(ji)理念，在C919大型客機上成(cheng)功應(ying)用了完全(quan)自主(zhu)設(she)計(ji)的(de)超臨(lin)界機翼，刷新了中國(guo)民機研制史。

同時，團隊也積極地與國(guo)內各(ge)大(da)(da)風洞試(shi)驗(yan)單(dan)位合作(zuo)，幫著提(ti)需求(qiu)、搞方案(an)、找外(wai)援，積極推動建(jian)立起(qi)(qi)中國(guo)自己的(de)民(min)機風洞試(shi)驗(yan)力量。目前，哈(ha)爾濱、綿陽、沈陽等地先后(hou)建(jian)立起(qi)(qi)了(le)大(da)(da)型(xing)風洞，可以(yi)越來越多(duo)地承擔(dan)ARJ21、C919乃至將(jiang)來CR929風洞試(shi)驗(yan)的(de)任務，對我國(guo)的(de)航空航天事業發展起(qi)(qi)到了(le)很好的(de)促(cu)進作(zuo)用。

與俄羅(luo)斯合作，研制一款中國有史以來最大的飛機

陳迎(ying)春作為型(xing)號總師全程參與(yu)大飛(fei)機(ji)(ji)事(shi)業，是從ARJ21新支線飛(fei)機(ji)(ji)研制開始(shi)。“領導要求(qiu)我們到上海來(lai)支援民機(ji)(ji)項目，我是第1批到的4個人之一(yi)，一(yi)來(lai)就被任命為副總師，主管總體氣動方面的工作。”陳迎(ying)春回憶道。

負責總(zong)體的(de)工作，注定了(le)(le)陳(chen)迎春(chun)往往只能(neng)“享受”型號研(yan)制從開創、困難(nan)到(dao)大(da)干一場的(de)階段，而很少能(neng)夠(gou)完全分享到(dao)團隊成功(gong)的(de)喜悅。比如ARJ21飛(fei)(fei)機首飛(fei)(fei)時(shi)(shi)，陳(chen)迎春(chun)已(yi)任C919副(fu)總(zong)師。C919首飛(fei)(fei)時(shi)(shi)，陳(chen)迎春(chun)的(de)工作重(zhong)心(xin)又轉移到(dao)了(le)(le)CR929項(xiang)目。“飛(fei)(fei)機總(zong)體氣動(dong)的(de)工作就是這樣，必須走在其他專業的(de)前(qian)面。”陳(chen)迎春(chun)淡(dan)淡(dan)地說到(dao)。

C919成(cheng)功(gong)(gong)首(shou)飛后(hou)，陳迎春沒有(you)太多的(de)(de)時間去享(xiang)受成(cheng)功(gong)(gong)，CR929中俄遠程寬體客機的(de)(de)研制(zhi)任務(wu)早已(yi)經把他的(de)(de)日(ri)程表排得滿滿當當。

“打個比(bi)方，如(ru)果(guo)把研制ARJ21新支線(xian)飛(fei)(fei)機時(shi)的大(da)飛(fei)(fei)機人比(bi)作紅軍，研制C919大(da)型客機就是(shi)新四軍了(le)，而現在干CR929寬(kuan)體客機就是(shi)解(jie)放軍了(le)。”陳迎春(chun)這樣比(bi)喻(yu)他所經歷的三(san)個民機型號。

“CR929的一個特色是，它是中國航空工業在歷史上(shang)第一次實現和國外(wai)的對(dui)等(deng)合作，資金(jin)對(dui)等(deng)、技術對(dui)等(deng)，而不是以往的我(wo)們(men)出(chu)錢(qian)、出(chu)市場，老(lao)外(wai)干活，技術到最后還是老(lao)外(wai)的。”陳迎(ying)春話里(li)透著自豪。

“既團(tuan)結合作，又(you)獨立(li)自主、創(chuang)新發展。這(zhe)是我們(men)和(he)俄(e)方團(tuan)隊(dui)(dui)合作的一個準則。畢(bi)竟這(zhe)么多年、這(zhe)么多型(xing)號干下來，我們(men)基本可以做到(dao)心態上(shang)不慌(huang)不亂、心中(zhong)(zhong)有數，行動上(shang)穩扎(zha)穩打、步步為營。目前(qian)，中(zhong)(zhong)俄(e)雙方的合作很(hen)順暢(chang)。我們(men)團(tuan)隊(dui)(dui)現在經常開(kai)啟中(zhong)(zhong)俄(e)兩地辦公模式。”陳迎春(chun)開(kai)玩笑道(dao)。

信手填(tian)的大學志愿，填(tian)出來一(yi)個型號總設計師

走上飛機(ji)總體設(she)計這條道路，陳迎春說，完全是一個偶(ou)然。

1979年(nian)，陳迎春(chun)在江(jiang)蘇(su)參加高考(kao)，一共可(ke)以填(tian)(tian)(tian)報(bao)5個(ge)(ge)重點志愿(yuan)。前3個(ge)(ge)志愿(yuan)都填(tian)(tian)(tian)完(wan)了，都是當時重點大(da)(da)學熱(re)門的(de)地質(zhi)、核工業(ye)(ye)之(zhi)類的(de)專業(ye)(ye)。再填(tian)(tian)(tian)后(hou)面2個(ge)(ge)志愿(yuan)，陳迎春(chun)就有點吃不準了。問(wen)老師，答(da)查招生(sheng)目(mu)錄(lu)簡(jian)章，找(zhao)2個(ge)(ge)重點大(da)(da)學填(tian)(tian)(tian)上就行。陳迎春(chun)好不容易找(zhao)來全(quan)校(xiao)唯一的(de)一本(ben)招生(sheng)目(mu)錄(lu)簡(jian)章，信手(shou)翻(fan)完(wan)，提(ti)筆(bi)就填(tian)(tian)(tian)了個(ge)(ge)西北工業(ye)(ye)大(da)(da)學空(kong)氣動力專業(ye)(ye)。

“填完了(le)跑去問老(lao)(lao)師(shi)，空(kong)氣(qi)動力(li)專(zhuan)業(ye)是學(xue)(xue)啥的(de)。老(lao)(lao)師(shi)答，不(bu)知道(dao)啊，難不(bu)成是搞(gao)空(kong)氣(qi)錘的(de)？石(shi)油鉆井的(de)那(nei)種(zhong)？”陳迎春(chun)笑言(yan)，“第二(er)天，老(lao)(lao)師(shi)又專(zhuan)門找到(dao)我(wo)，說幫我(wo)問過了(le)，空(kong)氣(qi)動力(li)學(xue)(xue)厲害著(zhu)呢，是搞(gao)導彈的(de)，錢學(xue)(xue)森就(jiu)是搞(gao)空(kong)氣(qi)動力(li)學(xue)(xue)的(de)。”一直到(dao)被西工大錄取之(zhi)后(hou)開學(xue)(xue)報(bao)到(dao)，陳迎春(chun)才(cai)弄清楚(chu)，學(xue)(xue)校空(kong)氣(qi)動力(li)學(xue)(xue)專(zhuan)業(ye)是搞(gao)飛機的(de)。“搞(gao)飛機也挺有意思，慢(man)慢(man)地我(wo)就(jiu)喜歡上了(le)，一干(gan)就(jiu)是30多年，從來沒變(bian)過。”

從軍機(ji)研制(zhi)到民(min)機(ji)研制(zhi)，35年彈指一揮，陳(chen)迎(ying)春(chun)一心撲在了他(ta)喜愛的(de)這份事業上(shang)。“我覺得(de)，這一行是值得(de)年輕人為之踏踏實實奮斗(dou)一生的(de)。”

從(cong)(cong)軍機(ji)(ji)型號，到ARJ21、C919、CR929三大(da)民機(ji)(ji)型號并舉，陳迎春見證了中(zhong)國大(da)飛機(ji)(ji)從(cong)(cong)零(ling)起步，艱難而執著地(di)邁過一(yi)個又(you)一(yi)個溝(gou)坎(kan)，迎來一(yi)個又(you)一(yi)個里程碑。

【責任編(bian)輯：李巨堯】